光绪二十九年(一九○六),梁启超创《新小说》于日本,特辟《小说丛话》一栏,是为中国小说有“丛话”之始。当时撰稿者,凡十数人,梁启超狄平子吴趼人,均各有所作。最初一期,启超并为之引,指此“为中国前此未有之作”。修真小说排行
启超论小说,不乏卓见,其最重要者,在指出文学进化之大关键,“即由古语之文学,变为俗语之文学”,和小说“决非以古语之文体而能工”,以及小说与群治之关系,所谓“欲改良群治,必自小说革命始,欲新民自必新小说始”(《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》)。其论书,于《桃花扇》发抒独多,至尊之为民族主义杰作。另一条中,又说及晚清以新观点论小说之文学,以严几道与别土(夏穗卿)之万余言的天津《国闻报》《本报附印小说缘起》为最早。
其次为平子,其论小说甚至以之与经传并列,说“与经传有互相辅助之功用”,可以“移易人心,改良社会”,影响所及,不止于“妇女与粗人”(夏穗卿语)。说“孔子当日之删诗,即是改良小说;改良歌曲,即是改良社会”,可以“诗为小说之祖,孔子为小说家之祖”。他以为“欲改良社会,必先改良歌曲;改良歌曲,必先改良小说”。于书有《金瓶梅》《水浒传》合论,以社会生活考察的态度作论点,在当时可谓极大胆新奇之看法。有弹词论,有《聊斋》论,称之为民族主义作品。论《红楼梦》独多,谓为“愤清”之作。
侠人不知为谁,为《红楼梦》作一长辩,辩其非淫书,实为一极有价值之社会小说政治小说伦理小说哲学小说道德小说,并作事实之引伸。其结论是:《红楼梦》一书,实系“以大哲学家之眼识,催陷廓清旧道德”,攻击“旧社会”及黑暗政治之作。以曹雪芹与龚定庵并论,称为“近百年来两大思想家”。
定一所作,论《水浒》最详,持论亦最激。谓此书是“独立自强而倡民主民权之萌芽”,说施耐庵之作此,实有二种主义,一为“民主民权”,另一则是:“因外族闯入中原,痛切陆沉之祸”,作此以“鼓吹武德,提振侠风,以为排外之起点”。此种议论,不免于主观空想,但颇足代表当时小说论中之最普遍倾向。
《新小说》刊行两年,《小说丛话》几于无期无之。《月月小说》踵起,亦偶载此类文字,顾所论,只吴趼人作有可取处。如论《水浒》为愤世之作,论《镜花缘》为理想小说科学小说,皆各有见地。至反对附会《聊斋》为专讲民族主义之书,说弹词之重要,尤为透辟。而《恨海》一则,可谓创作家自白,由是得知此一名著创作过程。
周桂笙与陶报癖所作,多系批评当时新作与翻译。如周之《评胡宝玉》,陶之《评新石头记》《恨海》,虽亦有是处,总不免夸大及替朋友(吴趼人)捧场之病,不如《小说丛话》远甚。
《说小说》外,《月月小说》还刊有几篇小说论。如天修生的《论小说与改良社会之关系》《中国历代小说史论》 《中国三大小说家论赞》《剧场之教育》诸篇,或述中国小说史的发展,或述小说产生的社会根据,或对作家有所论列,或主张改良旧剧,思想主张都表示着是当时一种最进步的。
又有《月月小说发刊词》一篇,为陆亮成作,洋洋数千言,直是一篇《中国小说史》。从上古说到近代,涉及的小说不下数百种,间附论评,见解亦相当进步。在当时论小说诸作中,殆只有黄摩西《小说小话》之旧小说回忆一节,可以与之并论。
《小说林》(一九○七)发行最后,附《小说小话》一栏,作者署名“蛮”,实即黄摩西编者也。《小说小话》亦最精,与《小说丛话》可谓当时论小说之两大杰作。而旧小说回忆一部分,尤为中国小说史之重要资料。鲁迅先生《小说旧闻钞》,曾全部钞入。全篇所论小说,凡八十种,多不经见者,各系一评。《小说小话》所涉及之范围极其广泛,大概从原理到作品,无不涉及。
《小说丛话》以理论尚,《小说小话》以史实考证见长。其理解,与《小说丛话》多类似处。于书,除已说及的外,尚详论过《水浒传》《石头记》《儒林外史》《红楼梦》《儿女英雄传》《西游记》《西游补》《野叟曝言》等书,称《水浒》为社会主义作,论证尤详。他又欢喜论小说中之人物,抒的写述他们,亦是“小话”特。
《绣象小说》(一九○三)刊行三年,只刊过《小说原理》一文,作者别士,即曾与严几道合作《小说缘启》的夏穗卿,梁启超有《亡友夏穗卿先生》一文,详述了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。
关于小说理论,刊于《月月小说》的,前面都已说到。在《新小说》上,也有梁启超《小说与群治之关系》狄楚卿《论文学上小说之位置》金松岑《论写小说于新社会之关系》。《小说林》有黄摩西的《发刊词》,觉我的《发刊缘起》和《余之小说观》,这些,也都是从《小说与群治的关系》出发,指出小说之重要,提高小说之社会地位。
《小说丛话》之作,初期主要况如是,合诸作观之,可推见当时对小说之理解批评及其动向。自此以后,作者日多,成册者颇不少,只佳者不多见。若《小说考证》《小说丛考》《小说旧闻钞》,其值价自高,但都是辑编的,不足与此并论。